猪树君

废柴咸鱼

荒漠

黄志雄做了一个梦。

热风吹开成堆的沙丘,露出一副皑皑白骨。

他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上,蜥蜴一样的纹身爬过脖子和脸颊。秃鹫徘徊在灰色阴沉的天空上。红日落远,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一簇沙砾从指尖掉落,坠进脚下绵延不绝慢慢融化的黑色柏油公路上。

他像每个口渴难耐的旅人那样,奋力咽下干皱喉咙里燥热的呼吸,迈开沉重的双腿,执念于远处某片不知名的绿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什么而来。

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市蜃楼深处,熟悉的过去和未来交汇,像则早已无数次被感知的寓言,又像被遗忘在记忆围城里的碎片。

赵启平平静地站在路的尽头。

白色的医用大褂,白色的覆盖在血管上的皮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皱起眉头,风霜无法在他脸上雕刻出任何痕迹。他皱起眉头的样子看起来轻佻又不耐烦,二十岁刚出头,日夜颠倒,总是混迹于实验室和图书馆,任解剖刀在手指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创口。

黄志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结实的身躯摇摇欲坠,仿佛在经历一场最严酷的高热,烧去体内早已不再流动的水份。他张了张嘴,却轰然倒下。

粘稠的路面包裹住了他。温柔又亲密,带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厚度。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朝他慢慢走过来的人。那个人似笑非笑,脸庞褪去圆润,只有刀削斧砍般的锋利。

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启平执着地问,带着茧子的手落下来,抚过他发痒的眉毛和鼻尖。

凉的,却有着人的温度。

黄志雄睁开眼,耳朵里清晰地听到厨房间没关的水龙头滴滴答答落在水槽里的声音和自己胸脯急剧起伏并不安静的喘息。

他翻了个身,正对此时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同居对象。赵启平在黑暗中的眼皮窝在眼窝里,不那么神气活现,也不那么骄傲冷漠。他凑近了些,闻到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上残留的电吹风热气,和说不上什么味道的水果香。

高大的男人伸出手臂,轻轻跨过这个早已疲惫了一天的医生的肩膀。

他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宛如一处宁静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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